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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韵简仲谦倪公叔向陈先生 元 · 朱希晦
七言律诗 押青韵
老夫头白犹眼青,喜瞻北斗联文星。
陈生饭客甑忘簟,倪子业儒锄带经。
矫矫龙蛇出大泽,翩翩鸾凤摩青冥。
方今徵贤急如渴,会见戋帛辉林坰。
春秋宾礼人才之优劣(省试策第二道)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七、《省斋文稿》卷一○
愚尝读《周官》之书,见其设官分职,以为民极,六卿之长,各帅其属。
治教也,礼政也,刑事也,其任既殊,所掌亦异,独于宾客之礼则联事合治,不专主于一职。
太宰,百官之长也,而以礼待宾;
乡师地官之考也,而曰州共宾器。
宾礼则以亲邦国,春官固加详矣;
候人以帅方治,夏官固有司矣。
行人之职,载于秋官
圭玉之制,掌于玉人。
此其大略也。
若夫待之以四郊之赋,共之以外府之财,燕飨有仪,贺庆有礼,散在百官者,又皆继祭祀而言之,一何待之如是之厚,纪之如是之详也耶?
此无他,玉帛交贽,有国盛典,方将转战争之事而为揖逊之礼,释甲胄之器而为俎豆之容,使神州有盘石之安,而瓯脱无风尘之警,则其待之厚而纪之详不亦宜乎?
惟其如此,故当是时,上焉卿士之在位者,下焉俊秀之在学者,往往目熟乎待宾之仪,耳熟乎待宾之乐,周旋进退,劳赠酬答,无不洞达于胸次。
一旦驰四牡之车,挟英荡之节,或贺庆以赞诸侯之喜,或莅盟以交邻国之欢,则无非专对之才,无非肤敏之使,又岂有不忠不信者哉?
又岂有失节辱命者哉?
下逮春秋之世,诸侯暴横,争战相寻,其弃先王之典籍如弁髦土梗,固不可与成周之盛同日而语。
然而故国乔木,风烈尚存,执斧伐柯,其则不远。
如叔孙穆子之聘晋也,闻燕享之歌奏而有不拜重拜之别,是所谓识君臣之体者也,五善之获,其庶几乎!
叔弓之聘晋也,郊劳则辞,致馆则辞,是所谓知谦逊之礼者也,肤使之美,其庶几乎!
叔向聘楚而问无不知,是不辱命者也。
士起朝王而辞不失旧,是又能专对者也。
以区区之郑,犹多君子。
故廷劳卫侯,则太叔、简子之才见称于北宫
郊饯宣子,则子旗、子之赋亦尽于比兴。
其于交际,信可观焉。
虽然,有所谓全材,有所谓一偏之材。
成周盛时,但见皇华之遣使,四牡之劳还,而未尝闻以一善之美、一言之能取重于世垂名于策者。
非无其人也,全材既多,不可胜纪故也。
春秋之世则不然,一善必闻,一言必著。
故长于断事,简子以之;
长于应对,太叔以之。
必欲责简子以应对,责太叔以善断,吾恐尺有所短矣。
推是以往,则穆子之五善未必有叔弓之肤美,叔向之不辱未必有士起之专对。
不谓之一偏之材,可乎?
呜呼!
骅骝不生,凡马可以当上驷;
楩楠不出,中材可以为巨用。
惟春秋礼典湮灭,人材难得,故数子得以擅美于当世而垂光于后代。
使当成周之盛,则家家自以为稷契,人人自以为皋陶,固未容佼佼铮铮独有闻于世也。
恭惟主上好生之德,保养生灵;
不杀之武,巩固丕绪。
爰自睦邻修好,使命交驰,礼乐之光华,庭寔之旅百,视前古为有加焉。
则凡被出疆之选,膺杖节之宠者,无非忠信威仪之士,辨博通敏之材,盖已远迈春秋之时而亹亹乎成周之盛矣。
执事先生亲执文柄,发为问目,以为诸生异时或衔命而出,必能增重国体,且举春秋数子,俾品藻而备陈之。
顾惟窾启何足以预此?
然蒙被教育之久,鼓箧学校之间,窃闻朝廷待宾之重与周匹休,朝夕之所观感,朋友之所讲习,亦云熟矣。
所谓交际之道,非曰能之,盖亦不敢自处于春秋数子之后。
先生其进之。
程给事宜人胡氏墓志铭(淳熙□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七、《省斋文稿》卷三六、《新安文献志》卷九八、嘉庆《黟县志》卷一三
宜人胡氏,故朝散大夫致仕程公晋之之室,今给事中叔达母也,徽州黟县人
其先有名育者,仕为新安太守,因以占籍。
其后名星,为萧梁太常卿,既没而庙食,族系日以蕃。
宜人曾祖德勤,祖义璇,俱隐迹弗耀。
献卿,好贤乐善,一乡称长者。
生五女,尤怜爱宜人,谓必为名妇,闻大夫早有贤誉,故以归焉。
程氏衣冠蝉联,与胡氏世通婚姻。
大夫祖母大硕人,世母咸宁郡夫人,母太孺人,皆宜人近属也。
始嫁,翁姑高年,娣姒如云,宜人恪共盥馈,勤劬宾祭,承上接下,动有法度。
中经乱离,褚箧一空,约身缩用,助大夫经理家事,秋毫无妄费,至资其子宦学四方则略无所靳。
给事以是少年登进士第,解褐归拜重亲,里闾咨美。
翱翔仕路,风节议论日益有闻,入佐天府
大夫宜人年皆七十馀,休沐必娱侍西湖上。
间登天竺诸山,诸孙先后扶携,二老人辄却之,曰:「吾方健,汝毋忧」。
居无何,长子叔向、季子叔豹相继死,宜人始忽忽不乐,颇苦微恙,给事遂求守通州以便养。
未行,擢登御史府,进左司谏
数请外,上固留之,宜人亦曰:「吾念二子耳,汝之去留,吾何择焉?
悉心报主,所以慰我心也」。
给事乃不敢言。
明年,宜人竟不起,实乾道元年八月二十九日,寿七十有五,后十四年大夫卒。
宜人生三子,给事其仲也。
二女:嫁任允迪、黄珏。
孙男九人:铸、镕、镐,早世;
铉,从政郎荆湖北路安抚司干办公事
锡,从事郎、婺州兰溪主簿
铦、铨、钺、镇,未仕。
孙女十一人。
曾孙男五人。
镇孙子八,未名。
宁孙子六。
重一,早夭。
宜人初葬县之长遥山,大夫以其地下湿,别卜地于北山亭古城培之原,淳熙六年八月二十九日甲寅葬焉。
给事之为少尹也,某备官于朝,一见如故知。
每闻宜人慈惠肃敬,四德兼茂,知古今,通释氏书,常敬仰其贤。
又闻翁媪偕老,子孙方昌,怡怡愉愉,百顺具备,未尝不自恨不天,不复有此乐也。
踰一星终,复与给事直禁林,侍经帏,僚承华,情义款密,举朝莫拟。
给事每云:「吾父滋老,欲改葬吾母而未如愿。
他日尚属子铭」。
予敬诺。
已而,给事直龙图阁奉祠归,而大夫没,书求践言,其何可食?
铭曰:
婉昵肃庄,以承尊嫜。
俭勤静方,以从其良。
择邻储祉,又焘子。
展如夫人,不曰贤矣?
匪劬其躬,孰报之丰。
谓或不信,盍观初终。
相彼新阡,有原膴膴。
利其嗣人,以奠终古。
贺陈参启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三、《东牟集》卷一一
帝思作对,赉我元臣;
国有正符,相予硕辅。
惊舆言之乍喜,审胪命之初传,政属巨人,物无异论。
窃以有心于事者,志每不遂;
无求于物者,功或可成。
故小智自私,每轻从于进取;
而达人大观,当退托于谦冲。
方自放于溪山之中,若兼忘于尘寰之表。
引疾谢事,宁知轩冕之荣;
感物寓怀,殆逐虫鱼之乐。
然帝心攸属,民望具依。
病若留侯,虽靡烦于征讨;
谋如叔向,终难徇于优游。
果膺同德之求,遂正七人之列。
某官宅心淡薄,禀德粹夷。
无甚亲、无甚疏,固自分于泾渭;
用则行、舍则止,实有系于安危。
岷峨耸之奇,导河洛中和之美。
民有望矣,天实从之。
凡在听闻,孰不欣蹈?
某趋承惟旧,向慕弥崇,喜庙算之益奇,期军行之决胜。
相儒臣待命之气,摩砺以须;
笑腐儒纪德之诚,执笔以俟。
其为幸愿,难罄敷宣。
杨隐君墓志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七、《东牟集》卷一四
君讳潜,字彦升,其先华阴弘农人
惟杨氏别姓以来,数千载间世为盛族,迹其逋迁,裔胄所至,皆有异人。
虽黄、唐、姚、姒有不及者,大抵重于叔向,贵于赤泉侯,极于汉太尉
今散处郡国,流分派别,有兜鍪而貂蝉者,有儒冠而鼎食者,有穷经论道为一世宗仰者,有隐居閒处身岩壑而名振天衢者,皆华阴之族,无它杨焉。
君世居将乐瀚溪,盖别自浦城之族。
大王父某、王父某、考某,皆隐德不仕,而其德名著于乡社者,累叶不同。
故直而和,愿而恭,其言也讱,大王父之德也。
刚而毅,纵而度,力兼数夫,而毫视万物者,王父之量也。
缵二父之志,通古今之学,固穷厉节,不求达闻,则皇考其人焉。
君昆弟四人,在皇考为仲子。
天性警悟,自知读书,初加弁服,名誉赫然。
尝自言:「为人后者,非名爵相继之谓,顾不可坠者节也。
谓四知之可畏,则故人之金可却矣;
辨三者之不惑,则奕世之泽必厚矣。
华阴之田果安在哉?
人田千阡陌,吾田乎清白,彼千阡陌者未百年而易族,吾清白者在千载而不竭。
归乎,归乎,其蹈吾祖以食清白之田乎」!
由是,公于乡党则推其馀以施,而人无饥者。
盖其事亲则就养无方,而族党之人无不令于父母者。
居丧结倚庐,号泣孺慕,而禽鸟之瑞至焉。
初,宣和中方田法行,乡人盻盻未知所向,君为廋词语人曰:「五鄙之庐,舂粮而趋。
隼旟之丘,倍称是求。
平衍而腴,将困于租。
铢铢钧之,等分是图」。
会其法中止,时无知者。
后三十年复举经界,邑人追思公言,有识者解之曰:「五鄙之庐,邑也;
舂粮而趋,百里也;
隼旟之丘,州也;
倍称是求,则百里者二焉。
以吾乡去州邑远,其地衍沃,将有渫恶氏者委重于此者。
当以等级、远近均之,则当矣」。
后果析为九等,铢铢较之,始得其平,故乡里推公明哲绝人,非智所及。
初,汉太尉凡四子,长曰奉,季曰牧,二族为尤盛,今秦吴诸族皆本于二祖。
浦城之族出于秉。
以礼经考之,传于奉者宜为大宗,传秉、传牧者宜为小宗
而秉尝为别族,继别者百世不迁。
故在杨氏世谱,凡之后皆宜祖于太尉,而继秉者祖于家,其叙乃正。
今以世谱考之,自食我之祸,子孙逃于华阴山谷。
永嘉之乱,占籍上饶
唐上元中刘展陷润、升,吴会弗宁,又避地于建安吴兴
王氏据有闽粤,与李氏为敌国,吴人致讨,建安震恐,十一世祖徙居将乐之光明,后自光明复居瀚溪
瀚溪之族派于浦城,而浦城之族出于瀚溪
境接长河,其俗犷戾,视法令为纸上语。
君家三世以善道化之,其俗几变。
向使如君者,天假之年,渐致四方长者以德为池,浇濯其俗,益古其俗可也。
重车出门,中道折轴,其为士者惜之。
君以建炎元年岁在丁未终于里第,享年四十有四。
三年九月,葬于将乐都岭之原。
先一月有双笋生茔前,不日成竹。
物生之异时,士夫歌咏者甚众,人以为清德之瑞,且知子孙之庆云。
娶马氏,有二男子:长曰杰,历任阳山,前信州司户参军
次曰佐,后君一年而卒。
孙四人:如范、如筠,皆举进士,馀尚幼。
方民曹之官于信也,予寓处郡下,与杰从游相好,一日语予曰:「我先人弃诸孤二十馀年,既克襄事,大惧潜德不显,埋名地下,愿令辞以表之」。
予谢不令,恐无以令德者。
既归踰年,遣人具书币走上饶,求遂前请。
予适有事于淮浦,书不克报。
是秋,又书来促曰:「碑已具,幸终赐」。
乃书以授使者
君之善行甚众,而独沈于乡,后之乡人其俎豆之与。
铭曰:
按:阙文
浣溪沙 其七 集句 明 · 俞彦
 押词韵第十一部
二十余年别帝京刘禹锡
水流花谢两无情崔涂
昔时亲友半凋零(宝叔向

案有黄庭尊有酒崔唐臣,醉闻花气睡闻莺(兀微之
焚香洗钵过余生李端
颐庵诗藁序嘉泰元年六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三、《诚斋集》卷八三、《颐庵居士集》卷首、《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一、《皕宋楼藏书志》卷八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夫诗何为者也?
尚其词而已矣。
曰善诗者去词,然则尚其意而已矣。
曰善诗者去意,然则去词去意,则诗安在乎?
曰去词去意而诗有在矣,然则诗果焉在?
曰:尝食夫饴与荼乎?
人孰不饴之嗜也,初而甘,卒而酸;
至于荼也,人病其苦也,然苦未既而不胜其甘。
诗亦如是而已矣。
昔者暴公谮苏公而苏公刺之,今求其诗,无刺之之词,亦不见刺之之意也,乃曰:「二人从行,谁为此祸」?
使暴公闻之,未尝指我也,然非我其谁哉?
外不敢怒,而其中愧死矣。
三百篇之后,此味绝矣。
晚唐诸子差近之。
《寄边衣》曰:「寄到玉关万里,戍人犹在玉关西」。
《吊古战场》曰:「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折杨柳》曰:「羌笛何须怨杨柳,春光不度玉门关」。
三百篇之遗味,黯然犹存也。
近世惟半山老人得之,予不足以知之,予敢言之哉!
四明叔向寄其父颐庵居士诗藁,命予为之序。
放翁陆务观既摘其佳句序之矣,予尚何言哉!
偶披卷,读至云「寂寞黄昏愁吊影,雪窗怕上短檠灯」,又「烛与梅花共过冬,淡月故移疏影去」,又「睡魔正与诗魔战,窗外一声婆饼焦」,又《早行》云「鸡犬未鸣潮半落,草虫声在豆花村」,使晚唐诸子与半山老人见之,当一笑曰:「君处北海,吾处南海,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
居士名应时字良佐
嘉泰元年六月戊戌诚斋野客杨万里序。
问左氏传所载知人祸福事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四、《诚斋策问》卷下
晋范宁以《春秋》名家,尝言《左氏》富而艳,其失也诬。
迄今学者顺风而呼,万口一舌,亦莫不信以为诬。
以愚观之,《左氏》岂好诬哉,直后世读其书者自诬之耳。
奚以明之?
《左氏》之书后世所以称其诬者,大概有三:传之所载怪异之事、卜筮之事,与夫当时贤人君子评议人物之事,其言太迂,而近人情者少。
故尝考之,石言于晋,神降于莘,豕至于人立而啼,台骀至于出而祟,人相惊,以为伯有,楚人相惧,以为灵王出。
厉公之入,蛇斗于门;
子文之生,虎乳于野。
其为怪异尤甚,此学者所以骇其事也。
筮短龟长,卜人骊姬之不可立;
龟象筮数,韩简知败德之不可数。
穆姜之筮而薨于东宫文子之兆而得于南蒯
晋使之败,文公之胜,毕万之后必大,陈仲之世必蕃,无一不系于卜筮,此学者所以沮其说也。
至于观人之际,往往即其辞色之微、动作之渐,而必逆其是非成败于终身。
载事之迂,大率如此,然则无怪乎范宁之诬之也。
以迹论之,虽若汗漫面无归,缪愆而无当,惟概之以理,则有实然而不可易者。
夫巨迹、燕卵,鸟覆、牛字,固详陈于前矣,奚独《左氏》之怪异为不然乎?
谋及卜筮,爰契我龟,固具述于前矣,奚独《左氏》之卜筮为不然乎?
借是二者以證《左氏》之说,可无辩而明矣,请因师问而发之。
天之高也,占之以人,则天可得而知;
星辰之远也,步之以数,则星辰无得而遁。
日之短长决于一线之增,气之缪斁视于一牛之喘。
夫以阴阳造化,犹可因微以验其明,由小以推其大,而况人之一身,首足具方圆之象,呼吸侔寒暑之宜,而动作威仪又与一气运用于天地之间,茍即是而观之,亦奚有失人之患哉?
莫敖之举趾,而斗伯比知其心不固;
赵孟之语偷,而穆叔知其不能久。
郑公之视流而行速,单子之视迫而言徐,则天夺其魄矣。
正伯知其将亡,叔向谓其必丧,不亦宜乎?
不失旧而骤称其伐者,其言为谁,得此或昌或亡,韩子、郤子所以分也。
汰虐已甚,与享而堕者,其心已先亡,此栾黡所以不免,蔡侯之所以祸也。
以至越椒生而若敖不祀,伯石生而羊舌氏不存者,得非蜂目豺声之人乎?
七子赋诗而声音各殊,二君执玉而丧亡各异者,得非由中及外而可判乎?
夫人之深情厚貌,疑若难知,而数子得于一见之顷,真伪祸福,不逃所料,信乎知人之术固自有其要也。
曾子曰:「正颜色,斯远暴慢矣;
出辞气,斯远鄙倍矣」。
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人焉廋哉」?
然则言辞动作岂不足以动人耶?
《左氏》所载知人之事,盖诚有契乎此也。
议者乃曰,知人则哲,帝尧犹以为难,言貌取人,孔子犹有所失。
知人之难若此,而数子独得以易之,是又不然。
之所难于知人者,诚以为难也,盖欲其谨也;
孔子之所以取人者,诚有所失也,盖贻后世之戒也。
不然,尧、孔之圣,曾数子之不若耶?
为是说者,殆未足以致疑于《左氏》也。
虽然,迹之似诬者固不足信,而理之实诬者不可不辩。
汉之翼奉陈封事于宣帝之朝,首言治道之要,务在知辩邪正,知辩之术在于执十二律、六情。
如北方之情好,而甲子主之;
东方之情怒,而亥卯主之。
其言诡谲不经,殆类淫巫瞽叟之论,而奉乃自以为自然之道,万不失一。
呜呼,天下安有是理哉!
读史者乐道而喜攻之,良以其诬人已甚。
范宁所谓《左氏》失之诬者,愚驾其言于翼奉,庶乎公论为有所归,抑亦可以应孰事所以下询之意。
诗话(下)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一
李弥逊吉州,于州学杨忠襄公祠堂,请刘尚书美中作祭文,首句云:「阴虹吐氛,暂翳圜景。
斗于星中,孤光耿耿。
洪河溃溢,滔天横骛
屹然中流,见此底柱」。
又云:「公人中之龙,那肯屈节于犬羊」?
又云:「欲赎忠襄,人百其身」。
弥逊叹服不已,不知其用太学生姚孝宁《祭李清卿文》,首句云:「皇穹将倾,天柱必折;
大地欲仆,泰岳必蹶」。
又云:「公人中龙,肯臣犬豕」?
又云:「彼据床上,天子在下。
公抱帝躬,嚼齿大骂。
公于是时,眦裂发立。
乾坤昼昏,鬼神夜泣」。
又云:「欲赎清卿,人万其身。
万又何多,一世犹轻」。
又云:「吾将提长剑而登泰华,决浮云而问苍天。
虽泣尽而继之以血,安得吾清卿之复然」!
清卿之父避乱至庐陵,尝馆于美中之家,故美中得此文。
予少时尝于刘彦纯家见其全篇,今亡矣,可惜。
庐陵村落地名何山,有金地寺,壁间有庐陵丞某人留题云:「今朝憩息来金地,何日翱翔到木天」?
观者叹其的对。
美中再入馆职,唱和云:「见说木天犹突兀,暂时金地亦清闲」。
是时南渡之后,驻跸临安,百司官寺未立,暂寓一僧舍为秘书省,而汴京本省犹未毁。
美中此联,朝士叹其亲切。
诗句固难用经语,然善用者不胜其韵。
李师中云:「夜如何其斗欲落,岁云莫矣天无晴」。
又:「山如仁者静,风似圣之清」。
又:「诗成白也知无敌,花落虞兮可柰何」。
诗有实字,而善用之者以实为虚。
杜云「弟子原宪诸生」。
「老」字盖用「赵充国请行,上老之」。
有用文语为诗句者,尤工。
杜云「侍臣双宋玉,战策两穰苴」,盖用「如六五帝、四三王」。
有用法家吏文语为诗句者,所谓以俗为雅。
坡云:「避谤诗寻医,畏病酒入务」。
如前卷僧显万「探支阑入」,亦此类也。
庾信《月》诗云「渡河光不湿」,杜云「入河蟾不没」。
唐人云「因过竹院逢僧语,又得浮生半日闲」,坡云「慇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杜《梦李白》云「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山谷《簟》诗云「落日映江波,依稀比颜色」。
退之云「如何连晓语,秖是说家乡」,吕居仁云「如何今夜雨,秖是滴芭焦」。
此皆用古人句律,而不用其句意,以故为新,夺胎换骨。
杜《蜀山水图》云:「沱水流中座,岷山赴此堂。
白波吹粉壁,青嶂插彫梁」。
此以画为真也。
吉父云「断崖韦偃树,小雨郭熙山」,此以真为画也。
白乐天女道士》诗云「姑山半峰雪,瑶水一枝莲」,此以花比美妇人也。
东坡海棠》云「朱唇得酒晕生脸,翠袖卷纱红映肉」,此以美妇人比花也。
山谷《酴醾》云「露湿何郎试汤饼,日烘荀令炷炉香」,此以美丈夫比花也。
山谷此诗出奇,古人所未有,然亦是用「荷花似六郎」之意。
欧阳公作省试知举,得东坡之文惊喜,欲取为第一人,又疑其是门人曾子固之文,恐招物议,抑为第二。
坡来谢欧,欧问坡,所作《刑赏忠厚之至论》有『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此见何书」?
坡曰:「事在《三国志·孔融传》注」。
欧退而阅之,无有。
他日再问坡,坡云:「曹操灭袁绍,以袁熙妻赐其子丕
孔融曰:『昔武王伐纣,以妲己周公』。
操惊问何经见?
曰『以今日之事观之,意其如此』。
尧、皋陶之事,某亦意其如此」。
欧退而大惊曰:「此人可谓善读书,善用书,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
然予尝思之,《礼记》云:「狱成,有司告于王,王曰:『宥之』。
有司曰:『在辟』。
王又曰:『宥之』。
有司又曰:『在辟』。
王三宥,不对,走出致刑于甸人」。
坡虽用孔融意,然亦用《礼记》故事。
其称王谓王三皆然,安知此典故不出于尧?
客有自秦少游许来见东坡,坡问少游近有何言句,客举秦《燕子楼》词云:「小楼连远,横空下临,绣毂彫鞍骤」。
坡笑曰:「又『连远』,又『横空』,又『绣毂』,又『彫鞍』,又『骤』,也劳攘。
亦有此词云:『燕子楼中,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东坡谈笑善谑,过润州太守高会以飨之。
饮散,诸妓歌鲁直《茶词》云:「惟有一杯春草,解留连佳客」。
坡正色曰:「却留我吃草」?
诸妓立东坡后,凭东坡胡床者大笑绝倒,胡床遂折,东坡堕地,宾主一笑而散。
见蜀人李圭说也。
东坡徐州李定之子某过焉。
坡以过客故事宴之,其人大喜,以为坡敬爱之也,因起而请求荐墨。
坡阳应曰:「诺」。
久之闲谈,坡忽问李曰:「相法谓面上人中长一寸者寿百年,有是说否」?
李曰:「未闻也」。
坡曰:「果若人言,彭祖好一个呆长汉」。
李大惭而遁。
见王侨卿说。
东坡尝宴客,俳优者作技万方,坡终不笑。
一优突出,用捧痛打作技者,曰:「内翰不笑,汝犹称良优乎」?
对曰:「非不笑也,不笑者所以深笑之也」。
坡遂大笑。
盖优人用东坡《王者不治夷狄论》,云「非不治也,不治者所以深治之也」。
见子由五世孙奉新县懋说。
予过金山,见妙高台上挂东坡像,有坡亲笔自赞云:「目若新生之犊,身如不系之舟。
试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崖州」。
今集中无之。
予昔为○陵丞,尝肩舆过一野寺前,壁间有山谷亲笔一诗,予小立肩舆,诵之三过。
既归书之,止记一联云:「春将国艳薰花骨,日借黄金缕水纹」。
今集中亦无之。
蔡攸幼慧,其叔父卞,荆公婿也。
卞携见公,一日公与客论及《字说》,立其膝下,回首问曰:「不知相公所解之字,为复是解苍颉,为复是解李斯字」?
公不能答,拊其顶曰:「你无良,你无良」。
刘尚书美中说。
东坡《赤壁赋》云「扣舷而歌之,歌曰」云云,「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山谷为坡写此赋为图障,云「扣舷而歌曰」,又云「其声呜呜,如怨如慕」,去「之」「歌」「然」三字,觉神观精锐。
孙仲益作上梁文云:「老蟾驾月,上千岩紫翠之间;
一鸟呼风,啸万木丹青之表」。
周茂振曰「既呼又啸」,易「啸」为「响」。
退之盘谷序》云「妒宠而负恃」,张文潜云:「『妒宠』一字,『负恃』两字,非句律,与下句云『争妍而取怜』不类。
又既曰『负』,又曰『恃』,为复,『恃』当作『持」』。
本朝制告表启用四六,自熙、丰至今,此文愈盛。
有一联用两处古人全语,而雅驯妥帖如己出者。
介甫《贺册后妃表》云:「《关雎》之求淑女,无险陂私谒之心;
《鸡鸣》之思贤妃,有警戒相成之道」。
绍兴间刘美中工部侍郎直学士院吉水丞龚尹字正子以启贺之云:「技巧工匠精其能,自元成之间鲜能及;
号令文章焕可述,虽诗书所称何以加」?
尹又《上汤丞相启》云:「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
天下之士,岂复贤于周公」?
后二语用韩退之上宰相书》。
中书舍人张安国抚州,自抚移苏,《谢上表》云:「虽自西徂东,周爰执事
然以小易大,是诚何心」?
增「虽」「然」二字,而「两州」「东西」「小大」乃甚的切。
王履道《贺唐秘校及第启》云:「得知千载,上赖古书;
作吏一行,便废此事」。
前二语用渊明诗「得知千载事」,「上赖古人书」剪去两字;
后二句用嵇康书「一行作吏,此事便废,而皆倒易二字。
东坡《答士人启》云:「愧无琴瑟旨酒,以乐我嘉宾;
所喜直谅多闻,真古之益友」。
此虽增损五六字,而特圜美。
翟公巽行麻制云:「古我先王,惟图任旧人共政;
咸有一德,克左右厥辟宅师」。
则前二语熟,而后二语突兀矣。
四六有一联而用四处古人语者。
张钦夫答一教官启云:「识其大者,岂诵说云乎哉;
何以告之,曰仁义而已矣」。
四人语乃如一人语。
王履道余深少宰制云:「仰惟前代,守文为难;
相我受民,非贤不乂」。
其意亦贯。
绍兴间,金人归我河南地洪景伯贺表云:「宣王复文武之士,可谓中兴;
齐人归郓欢之田,不失旧物」。
属联工夫,然去一「境」字,便觉难读。
四六用古人语,有用其一字之声,而不用其字之形者。
《书》曰「人惟求旧」,而介甫《谢上表》云「仁惟求旧,义不遐遗」,乃易「人」为「仁」。
庄子曰:「副墨之子闻之洛诵之孙」,「副墨」谓文墨之有副本,「洛诵」谓洛人之善诵读者。
介甫《贺生皇子表》前一联言成王、文王子孙众多,而继之以「恭惟皇帝陛下令德光乎洛诵,康功茂乎岐昌」,则以洛诵为成王矣。
成王名诵,而卜洛故也。
此文人之舞文弄法者也。
四六有截断古人语五字,而补以一字如天成者;
有用古人语不易其字之形,而易其意者。
《汉书》云「在汉廷无出其右」,《论语》云「与文子同升诸公」,而翟公巽《贺蔡攸少师启》云「朝廷无出其右,父子同升诸公」,既截断其语而补以一字,读者不觉其补,而又易「文子」为「父子」,「子」之一字虽同,而「文子」乃人名,「父子」非人名也,此巧之至也。
子牟「身居江湖之上」,公冶长「虽在缧绁之中」,而东坡《谢罪表》云「身寄江湖之上,梦游缧绁之中」。
孟子云「此之谓失其本心」,《左传》云「吾必使汝罢于奔命」,翟公巽一年之中移作数郡太守,谢表云「忧患失其本心,筋力罢于奔命」,亦此类也。
四六有作流丽语者,亦须典而不浮。
东坡《谢知湖州表》云:「湖山如旧,鱼鸟亦怪其衰残」。
《谢知密州》云:「宾出日于丽谯,江山炳焕;
传夕烽于海峤,鼓角清闲」。
《谢赐笏带》云:「草木何知,被庆云之渥彩;
鱼虾至贱,借沧海之荣光。
虽若可观,终非其有」。
汪彦章《贺神降万岁山表》云:「恍若银山,金成宫阙;
浩如玉海,虹贯山川」。
此皆典而不浮。
孙仲益亦多此等语,至橘林,则浮靡而不典矣。
四六有作华润语而重大者,最不可多得。
韩退之表云「地弥天区,界轶海外。
北岳医闾,神鬼受职,析木天街,星宿清润」。
曾子固云「钩陈太微,星纬咸若;
昆崙渤澥,波澜不惊」。
王履道种师道麻制云:「封疆开昆崙积石之西,威誉震大漠龙荒之北」。
四六有用古人全语,而全不用其意者。
《行苇》之诗云:「仁及草木,牛羊勿践履」。
此盛世之事也。
又《鸱鸮》之诗云:「曰予未有室家,风雨所漂摇」。
此谓鸱鸮之巢也。
王履道,北人也。
靖康避乱,迁谪在八桂,思乡里坟墓,作青词云:「万里丘坟,草木牛羊之践履;
百年乡社,室家风雨之漂摇」。
有客在张钦夫坐上举介甫《贺册后妃》《关雎》、《鸡鸣》之联以为四六之妙者,钦夫因举东坡《贺册后表》云:「上符天造,日月为之光明;
下逮海隅,夫妇无有愁叹」。
笑曰:「此全不用古人一字,而气象塞乎天地矣」。
中书舍人洪景卢婺州,召至都下,而从臣未有虚位。
孝宗除为在京宫观侍读太府少卿张抑子仪以启贺之云:「珍台闻馆,冠皋伊之伦魁;
广厦细旃,论唐虞之圣道」。
前两句用扬雄全语,后两句用王吉疏全语,皆西汉文章也。
子仪对予举似,予惊叹击节,以为不减前辈
未几景卢翰林学士,适梁叔子丞相以病辞位,孝宗爱重之,不听其去。
累辞,不得已拜大观文醴泉观使侍读景卢当笔,麻制中全用此一联。
是日朝士听麻者皆称赏之,不知其为子仪语也。
四六有初语平平,而去其一字精神百倍,妙语超绝者。
介甫《贺韩魏公致仕启》云「言天下之所未尝,任大臣之所不敢」,其初句尾有「言」「任」二字,而去之也。
循王张俊妾封夫人,中书舍人程子山行词,以「异姓王」对「如夫人」,朝士称之。
靖康遣聂山三镇与金人请和,三镇之民不肯左衽,群起殴山至死,而朝廷或传其生,词臣行加恩词云:「风寒易水,知士去之不还;
日远长安,怪人来而未至」。
汪伯彦、黄潜善为相,时太学之士陈东以上书诛,既而高宗深悔之,赠谏议大夫,而罢汪、黄二相。
赵鼎为相,汪、黄有启谢庙堂,鄱阳熊彦诗叔雅为赵客,代赵答启云:「一男子之上书,彼将焉罪?
大夫曰可杀,公亦何心」?
靖康末,二圣北狩,皇属毕迁,中原无主,惟高宗皇帝在外独免。
隆祐太后以书劝进,有云:「献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独在;
汉家之阨十世,宜光武之中兴」。
汪彦章词也。
建炎苗、刘之祸,未几复辟,赦书云:「断鳌而立四极,既成开辟之勋;
取日而授五龙,复正神明之御」。
李汉老词也。
张邦昌既僭窃窜谪,谢高宗表云:「孔子从佛肸之召,盖欲兴周;
纪信汉王之车,固将诳楚」。
其党颜博文之词也。
邦昌初立时,博文首上贺表云:「非汤武之干戈,同尧舜之禅让」。
其反覆如此。
李纲罢相被谪,汪彦章行词云:「朋奸罔上,有虞必去于驩兜
欺世盗名,孔子首诛于正卯」。
又云:「专杀尚威,伤列圣好生之德;
谗喜佞,为一时群小之宗」。
客有问彦章者曰:「内翰顷有启贺伯纪相云:『孤忠贯日,正二仪倾侧之中;
凛气横秋,挥万骑笑谈之顷』。
:『士讼公冤,亟举幡而集阙下,民望,令免胄以见国人』。
与今谪词一何反也」?
彦章曰:「某此启自直一翰林学士,渠不用我,故以后词报之」。
客又曰:「词有『乃倾家积,阴与贼通』,若行此言,则李公族矣。
怨岂至是?
此言何从知」?
答曰:「某如何知得?
但见渠儿子自虏归」。
汪彦章初除北门,有小官贺以启:「当年翰苑,曾闻学士之葫芦;
今日玉堂,又见司空萝卜」。
自以为奇。
有问之者:「葫芦事得非用太祖皇帝内翰陶谷,所谓『年年依样画葫芦』者乎」?
曰:「然」。
又问:「萝卜何出」?
曰:「昔司空图在翰苑,尝作萝卜诗」。
闻者绝倒。
又吾州安福欧阳寺丞叔向者,尝为妻病作青词:「大小二便,半月未通于水火;
晨昏两膳,一粒不过于咽喉」。
又近有代京丞相作遗表者,首句「身独立于上台,未踰三月
疮忽生于下体,几及半年」。
莆田陈丞相作小朝士时,遇显仁太后之丧,尝代宰相乞皇帝御殿表:「虽天道何言,四时自然成岁;
然太阳不照,万物何以仰瞻」?
识者已知其有宰相器
公后为左相辞位,其客郑侨惠叔代作表:「责任匪轻,此岂久居之地;
从容求去,幸当未厌之时」。
「岂久居」,牛僧孺语也;
「幸未厌」,萧嵩语也。
宰相求去事,未有如此亲切者。
梁叔子丞相生日,孝宗赐酒物,是时梁母太夫人在,尤延之代作谢表:「小人有母,虽喜君羹之尝;
大烹养贤,每虞公餗之覆」。
黄仲秉西掖,行《东坡赠太师谥文忠词》云:「朕考百年治乱之原,识诸老忠邪之辨。
惟小人无所忌惮,使君子至于困穷」。
:「某目无全牛,意空凡马。
道不行而言立,身愈退而名高」。
:「言之尚至于叹嗟,闻者亦为之兴起」。
户部侍郎史正志自请为诸路发运使,遍行州县,凡合起上供及江上饷师钱谷,尽以为羡馀献之,寿皇大喜。
既而岁莫上供,无一州至者。
板曹大窘,奏其事,上大怒,即日罢黜。
仲秉行词有:「多取赢于郡国,无遗算于鸡豚。
校数岁之中以为常,本无心计;
无三年之蓄曰不足,徒有口才」。
仲秉刑部侍郎,触一权贵,丐外丹阳,《谢庙堂启》曰:「一麾江海,颇欲避西风之尘;
两鬓雪霜,但堪饮北府之酒」。
王季海丞相太常少卿,时葛丞相楚辅为浙东参议官,以启贺季海,用「鸡檄」对「鹅经」。
季海赏其的对。
「鸡檄」乃用王勃诸王作《斗鸡檄》。
山谷《戏笔》尝书范文正公为举子时作《齑赋》,有云:「陶家瓮内,淹成碧绿青黄;
措大口中,嚼出宫商徵羽」。
吾州刘沆丞相微时读书山寺,寺僧请公戏作《偷狗赋》,有云:「抟饭引来,犹掉续貂之尾;
索绹牵去,尚回顾兔之头」。
常州人讳打爷,盖尝有子为五百而其父坐罪当杖者。
其子恐他人杖其父之重,而身行刑,故有此讥。
士人有戏作此赋者,云:「当年祖逖见而知,闻而知;
后日孙权出乎尔,反乎尔」。
投人诗文有语忌者,不可不知。
人有上文潞公诗用寿考字,公曰:「五曰考终命,和我死也说了」。
程子山中书舍人谪为赣州安远,士子上生日诗用岳降事,子山曰:「降做县令了,更降去甚处」?
周茂振刘季高由谪籍放自便启云:「十年去国,惊我马之虺隤;
一日还家,喜是翁之矍铄」。
季高曰:「『是翁』却将对『我马」』!
此类多矣。
至如绍兴间张叔夜之子常先为江西常平使者,有小官上启,其自序处云「叔夜粗疏,次山漫浪」。
常先大怒曰「我爷何曾粗疏」!
虽常先不学可笑,然小官亦当问上官家讳。
吉州推官李椿尝干一上官举状,而上官家讳有复名而一字椿者,初许荐而后不与,予族弟炎正字济翁作一启以解之云:「讳名不讳姓,虽存羊枣之遗文;
言在不言徵,亦有杏坛之故事」。
上官遂举之。
济翁年五十二乃登第,初任宁远簿,甚为京丞相所知,有启上丞相云:「秋惊一叶,感蒲柳之先知;
春到千花,难桑麻之后长」。
丞相遂下待除掌故之令也。
尤延之尝举前辈四六有「秉圭执璧,礼天地之神祇;
洁粢丰盛,报祖宗之功德」。
谓其不造语而体面大。
又尝爱子由行词有:「养德丘园,本无求于当世;
书名史策,恍若疑其古人」。
《诗》曰「燕及皇天」,又曰「诞弥厥月」。
介甫《贺进筑熙河表》云:「旌旃所指,燕及氐羌;
楼橹相望,诞弥河陇」。
渊明、子美、无己三人作《九日》诗,大概相似。
子美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此渊明所谓「尘爵耻虚罍,寒华徒自荣」也。
无己云「人事自生今日意,寒花秪作去年香」,此渊明所谓「日月依辰至,举俗爱其名」也。
介甫当国,喜言农田水利。
有献议梁山泺可涸之以为田,介甫欲行之,又念水无所归,以问刘贡父,曰:「此事杨蟠无齿」。
贡父退,介甫思其说而不得,呼其子雱问以此语何意,且出何书。
雱曰:「不知,当召而问之」。
贡父既至,雱以父之问问焉。
贡父笑曰:「此易晓耳。
杨蟠杭人,善作诗,自号浩然居士
相公熟识之,今欲涸湖为田,此事浩然无涯也」。
一时闻者绝倒。
东坡:「卧占宽闲五百弓」。
汪彦章:「嗟甫里百弓之别墅」。
七尺二寸为一弓,事见《译梵》。
一尺八寸为一肘,四肘为一弓。
今《通鉴》二百四十八卷,会昌五年祠部奏天下寺四千六百、兰若四万(注下亦详。)
史炤《释文》引《萨波多论》云:「西天度地以四肘为一弓,去村店五百弓,不远不近,以闲静处为兰若」。
今以唐尺计之,盖二里许也。
或问何谓双声叠韵,曰「行穿诘曲崎岖路,又听钩辀格磔声」,上句叠韵,下句双声也。
何谓蜂腰鹤膝,曰「词源倒流三峡水,笔阵独扫千人军」,「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前一联蜂腰,后一联鹤膝也。
近世蜀人多妙于四六,如程子山、赵庄叔、刘韶美、黄仲秉其选也,然未免作意为之者。
张钦夫深于经学,初不作意于文字间,而每下笔必造极。
绍兴辛巳年,其父魏公久谪居永州,得旨自便。
钦夫代作谢表自叙,有云:「家国异谋,固难调于众口;
天日下照,夫何歉于一心?
兹盖皇帝陛下体尧之仁,行禹之智。
微彰以道,必因天地之时;
动化若神,孰测风雷之用」。
其辞平,其味永,其韵孤,岂作意为之者?
时年二十九。
李方叔之孙大方字允蹈,少时尝作《思故山赋》,诸公间称之,以为似邢居实「晚得一鹖冠,今为杂买场」。
寄予诗一篇,多有警句。
如「三百年来今几,天地自老江自流」;
如「笛声吹起白玉槃,正照御前杨柳碧」;
如「可怜一代经纶业,不抵钟山几首诗」;
如「后院落花人不到,黄鹂飞下石榴阴」,大似唐人。
予尝论近世之诗人,若范石湖之清新,尤梁溪之平淡,陆放翁之敷腴,萧千岩之工致,皆余之所畏者(《诚斋集》卷一一四。)
末:原缺,据四库本补。
沈左相1156年 宋 · 苏籀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双溪集》卷一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
伏念堂号昭文,曩渎光尘之末至;
班联布武,叨从表著之卑微。
仰高弥隆,挹深罔测。
矜顾幸承于谈麈,夤缘宗慕于德门
眇兮后来,不与抠衣之数;
蕞尔前躅,犹是扫扉之人。
干二仪寅亮之司,走九服具瞻之地。
恭惟𡾰嵼崇崛,岳岳兮那可涯;
炜烨光辉,炳炳其罔弗烛。
如天有斗,人所测以稽疑;
若岁逢,物应时而华茂
日者潜伏荒野,未遑奉《淇澳》之章;
遐屏殊方,不获献沙堤之颂。
恭惟圣天子畴咨嘉注,考慎佑贤。
珍策良畴,不落落而必合;
崇论闳议,即语语而见知。
昨者趣负鼎之装,赴追车之诏,奏封虚伫,帝席屡前。
神比天同,利断金而莫间;
乾刚坤易,石投水之何难?
瞩柬穆清,尊奖元辅
卓然凤举,荣寤龙颜。
乃畏天法祖之鸿猷,述尧纂禹之英概。
功利宣布,诏意溥合于朝佥;
弼谐寅恭,典册欢腾于民听。
窃惟仆射昭文相公生知先觉,自得资深,媚兹一人,诞敷四事。
禀《易》之精微洁静,遵《诗》之广博易良。
十二阳秋,洞开衡鉴;
二十八宿,罗列胸膺。
邻国相窥,赖叔向无敌对;
党友咸赞,谓臧孙真圣贤。
千载一时,九德咸事。
国是定循于艾猎,民心切望于诸梁。
端挺冲深,清嶷渊懿。
熟复详计,调揉弥缝。
号令美新,非复前日;
纲条肃振,皆倚公诚
唐建中八百之除,克谐素蕴;
汉平津期年而变,宁不裕然?
考大隆至治之由,乃持正不私之绩。
究多方之疾患,警庶务之弛张。
革敝蠲烦,而励精之实昭;
激浊扬清,而廉直之道启。
主善协一,维清缉熙。
迩者纪翟辂之归法宫,圣德超逾于载籍;
搦金管而书伟绩,信史比大于《春秋》。
实以睿佐明,不胶漆而固;
以道致主,陋管、葛之卑。
故内而百辟所仪刑,外而庶邦之宗仿。
籀粗疏潦倒,寒悴陆湛。
乐休明附义之隆,被教育登堂之旧。
因此禀咨之际,聊陈毗赞之词。
恳丐圣朝,详味则哲。
前修贵德而尊士,上臣以人而事君。
仁义礼乐,相求者不隔于显严;
操术方略,可采者不问于雠党。
本之以汇进之声望,假之以引类之公明
取器业忠良,岂先代而求士?
探词意覈实,乃今时而藉才。
酌其可而揣其长,度其宜而责其效。
发明无倦,课试不轻。
圭璋昭焕于汩湮,栋干咨嗟于胜任。
驽蹇钝质,甄藻旌酬。
书缄安事于常仪,德輶誓祈于爱助。
归附之切,造次罔敷。
刘子澄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五、《宋元学案补遗》卷五九
熹一出三月,归已迫岁。
病躯幸无他,臂痛竟不脱然去体,但不甚妨事,可置不问。
却是精神困惫,目力昏暗,全看文字不得,甚觉害事耳。
旧书且得直卿在此商量,逐日改得些少,比旧尽觉精密。
且令写出净本,未知向后看得又如何也。
泉南宗司教官有陈葵者,处州人,颇佳。
其学似陆子静,而温厚简直过之。
但亦伤不读书,讲学不免有杜撰处。
又自信甚笃,不可回耳。
后生中亦有一二可教,其一已入陈君保社,其一度今岁当来此。
然亦恐只堪自守,未必可大望。
自馀则更是难指望,此甚可虑。
盖世俗啾喧,自其常态,正使能致焚坑之祸,亦何足道?
却是自家这里无人接续,极为可忧耳。
读所寄文字,切切然有与世俗争较曲直之意,窃谓不必如此。
若讲学功夫实有所到,自然见得圣人所谓「不知不愠」不是虚语。
今却为只学人弄故纸,要得似他不俗,过了光阴,所以于此都无实得力处。
又且心知其为玩物丧志而不能决然舍弃,此为深可惜者。
且既谓之玩物丧志,便与河南数珠不同,彼其为此,正是恐丧志耳。
《班范外事》不知编得于己分有何所益?
于世教有何所补?
而埋没身心于此,不得超脱,亦无惑乎子静之徒高视大言而窃笑吾徒之枉用心也!
且罗守之贤如此,与之同官相好,乃不能补其所不足,而反益其所有馀,又从而自陷焉,亦独何哉?
数年来,此道不幸,朋旧凋丧,区区所望以共扶此道者,尚赖吾子澄耳。
今乃如此,令人悼心失图,怅然累日,不知所以为怀。
不审子澄能俯听愚言而改之乎?
不然则已矣,无复有望于此世矣。
奈何奈何!
小学》书却非此比,幸早成之
精舍诗拈笔可就,亦不妨早见寄也。
罗守之文,可谓有意于古矣。
《社坛记》已写送似矣,此是状体文章,不古不今,不知是何乱道。
而人来求不已,殊不可晓,但可笑耳。
于尉策题亦不易,此等人且收拾教减得分数,亦是一事。
《桃原》诗卷甚佳,但李习之《复性书》已有禅了,石林考其年是未见药山时作。
必是有此根苗,韩公不曾斩截得断,后来遂张主耳。
诗中所辩,却恐未必然也。
向丈诗初亦未解,承喻乃其见爱之深,当因书谢之也。
拙诗并序录呈。
韩丈为作记来,意态闲暇,甚可爱。
渠更欲改一二处,未及写去也。
祁居之论兵处,何为不取?
愿闻其说。
《说易》诗诚可疑也。
濂溪书堂闻规摹甚广,鄙意恐不必如此。
将来无人住得,亦只是倒了。
不若裁损制度而壮其材植,更为买少田以赡守者,使其可以长久,乃为佳耳。
寿安铭》乃大佳,恨得之晚。
今亦当刻版散施也。
蕲水书来,闻尝就取「庶人」章解。
当时草草,说得不周遍。
后在会稽,因禹穴,见壁间有古灵《劝喻文》,爱其言简切有理,因刻印散之。
凡投牒者,亦人与一本,并刻石置台门外。
今各往一通,恐亦可散施,或有益也。
公度闻近到建昌娶妇,甚念一见之而不可得,奈何奈何!
因书更劝其向里做工夫,莫又错了路头也。
知通不受互送罪不在专杀谭赖之下,可惜不作一章劾了,少快公论耳。
一笑一笑。
然老兄宿逋已尽偿,又有菜饭可吃,又已穿圹买棺,可谓了事快活人。
如仆则债未尽偿,食米不足,将来不免永作祠官,方免沟壑。
俭德亦方用力,但惜乎其已晚耳。
有意入闽相见,甚善。
熹固衰惫,意老兄未至此。
然观来书,说得亦可畏,诚不可不谋一再会合。
但恐诸公迫于公议,有不得已而相挽者,或能败此约耳。
然若能遂吐至言,力扶公议,则其功不细,又不敢以私计不遂为恨也。
杨子直何为到彼?
相聚几日?
曾说庙学配祀升黜之议否?
不合与晁家人相聚来,遂一向与《孟子》不足,亦可怪也。
三山赵子直,稍款。
莆中过龚实之墓下,并见其子弟,令人感叹。
陛辞论恢复,乃是劝勿轻举之意,反遭丑诋,甚可伤耳。
林择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二一、《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三、《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七、一○六
游山之计,束装借人,行有日矣。
伯恭书,却欲此来,遂复中辍。
山水之兴虽未能忘,然杜门省事,未必不佳也。
潘丈之政为闽中第一,其爱民好士,近世诚少比,恨未识之耳。
叔向钦夫称之,恭叔昨在建宁得一见,匆匆不能款,然知其惑于世俗高妙之虚谈矣。
大抵好高欲速,学者之通患,而为此说者立论高而用功省,适有以投其隙。
是以闻其说者欣然从之,唯恐不及,往往遗弃事物,略脱章句,而相与驰逐于虚旷冥漠之中。
其实学禅之不至者,而自托于吾学以少避其名耳。
道学不明,变怪百出,以欺世眩俗,后生之有志者为所引取,陷于邪妄而不自知,深可悼惧也。
择之既从其招致,要当有以开之,使决然无惑于彼,乃为不负其相向之意。
择之向来亦颇有好奇自是之弊,今更当虚心下意,向平实处加潜玩浸灌之功,不令小有自主张之意,则自益益人之功庶乎其两进矣。
万正淳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一、《永乐大典》卷五五二、五五五、五五六、《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二
谢氏曰:「义重于生,则舍生取义;
生重于义,则当舍义取生。
最要临时权轻重以取中」。
愚谓舍义取生之说未当。
所谓生重于义者,义之所当生也。
义当生则生,岂谓义与生相对而为轻重哉?
且义而可舍,则虽生无益矣。
如此则所为临时权轻重者,将反变而为计较利害之私矣,尚安能取中乎?
此论甚当,故明道先生曰义无对。
杨氏谓高明者中庸之体,中庸者高明之用,恐不可以体用言。
此说亦是。
杨氏解「知者过之」为极高明,而不知中庸之为至;
解「贤者过之」为尊德性,而不及道问学,恐未安。
极高明而道中庸,尊德性而道问学,是彻上下,贯本末工夫,皆是一贯,无适而非正也。
如杨氏之说,则上下本末可离而为二矣。
大概得之,更宜体味。
游氏引邹衍谈天、公孙龙诡辨为智者之过,亦未当。
若佛老者,知之过也。
谈天诡辨,不足以为知者之过。
知者之过非一端,如权谋术数之类亦是。
龙、衍乃是诳妄,又不足以及此。
吕云刚而寡欲,故能中立而不倚。
夫中立不倚者,湛然在中,无所偏倚而义理全具者也。
刚而寡欲,恐不足以言之。
柳下惠之行为和而不流,夫下惠固圣之和矣,然孟子推其有不恭之弊,则与《中庸》所谓和而不流者亦异矣。
又引「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与夫「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者为中立而不倚,夫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是乃清者之德,岂可便谓之中立不倚哉?
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固是有中庸之德而穷困在下者如此,然专以此事解释中立不倚之义,则名义非所当矣。
盖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者,以操行言;
中立而不倚,以理义言也。
中立不倚亦只是以行言,所引独立不惧者近之,「不倚」是无所阿附之意。
吕氏解「素隐」为方乡乎隐,「素隐行怪」为未当行而行之,且举《易》之「隐而未见」与孟子之论狂者为證,恐非本意。
素隐行怪,乃是无德而隐而为怪僻之行者尔,意甚分明,何必曲为之说乎?
吕说未安。
侯氏以夷、齐、下惠为素隐行怪,恐失之太过。
若晨门、篑、沮、溺、庄、列之徒,乃可以当此名。
夷、齐、下惠虽未为中庸之至,然皆大贤事业,恐未易以此名加之也。
亦是。
吕氏说费隐一章固多差舛,然论知与能一段虽非正意,却说得易知简能确实明白,有所发明。
此不记得,无本可检。
游氏说多不可晓,但谓其大无外而中无不周,故天下莫能载;
其小无间而中无不足,故天下莫能破,此说为无病耳。
然上文本谓君子之道无往而不中,则其下「中」字有未当耳。
既曰未当,便不可谓之无病。
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
《中庸》曰:「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正解此两句,恐是一时问答之语,当以《论语》解仁恕之别为正。
是。
《或问》称吕氏一本语尤详实,深可玩味,未见有可玩味处。
谓道虽本于天而行之者在人,非此章之正意。
忠恕不可谓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违道不远,其意亦恐未安。
程子降一等之说与掠下教人之说,斯可见矣。
其论四者未能之说,则曰:「尽人伦之至,通乎神明,光于四海,有性焉君子不谓之命,则虽圣人亦自谓未能」。
夫以尽人伦之至而自谓未能犹可也,通神明而光四海,奚暇遽论及此哉(今观吕氏论四者未能之说亦有意,恐未容轻议。)
吕氏说恐亦不得此句之读,更试考之。
游氏引「其则不远」为尽己之忠,不以道责人而以人治人,取其改而止为尽物之恕,似乎其语未当。
杨氏说「以人治人,仁之也,伊尹以斯道觉斯民是也」,恐不当其义(今观杨氏说亦有可取。)
宛转说来亦可通,但恐不必如此说,枉费言语。
张子谓君子之道天地不能覆载,恐失之太高。
子思虽云天下莫能载,复云天下莫能破,大小兼该可也。
戾天跃渊,亦以范围之内言之。
今言天地莫能覆载,则过矣。
亦是。
谢氏说「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
人以为神则神,人以为不神则不神矣」。
按夫子致生致死之说,本为明器发也。
以致死之为不仁,故必有是明器;
以致生之为不智,故为是明器而不可用。
故曰神明之也。
谢氏之意则与此不同矣。
又其说主乎致生,故谓人以为神则神。
如此则所谓鬼神者,其有无专系乎人心而已,无乃似流于作用是性之失乎。
又曰:「以为有亦不可,以为无亦不可,这里有妙理」。
又曰:「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皆是此意。
记得《论语》说中似有「当生者使人致生之,当死者使人致死之」,此却有理(谢氏《论语》说曰:「阴阳交而有神,形气离而有鬼。知此者为智,事此者为仁。推仁智之合者可以制祀典。祀典之意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不可者,使人远之,不使人致生之。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则鬼神之情状,岂不昭昭乎?)
侯氏曰:「消息盈虚,往来神明,皆是理也。
吉凶悔吝,刚柔变化,皆是物也」。
恐难分明。
愚谓是数者皆物也,而有理存焉。
又曰:「以阴阳言之则曰道,以乾坤言之则曰易,贯通乎上下则曰诚」。
夫道非阴阳也,所以一阴一阳者,道也,程子固言之矣。
《系辞》止曰:「乾坤,其易之门,易之蕴」,而谓易为乾坤,则非也。
且既以贯通上下为诚矣,而又曰「总摄天地,斡旋造化,动役鬼神,阖辟乾坤,万物由之以生死,日月由之以晦明者,诚也」,则是诚者乃一作用之物,有似乎《阴符经》之云者,而不可谓之贯通上下矣。
既以鬼神为形而下者而非诚矣,又曰「诚无内外,无幽明,故可格而不可度射」,审如此说,则《诗》当云「诚之格思」,而不当言「神之格思」也。
凡此自相矛盾,有不可晓者,不审如何?
看得是。
颜虽夭而不亡者存,《或问》以为侯氏之说,而《集解》系之杨氏说后,孰为误也?
似是杨氏、侯氏皆有此语。
更考之,若无,即是误也。
吕氏、杨氏引三年之丧,皆有为妻之文。
按夫为妻服,齐衰杖期。
而《左氏传》昭公十五年王太子寿卒、王穆后崩,晋叔向曰:「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杜氏注云:「天子绝期,惟服三年。
故后虽期,通谓之三年丧」。
审此则是天子之后母仪天下,后之丧,天子可以绝期而不服,故服其丧而通谓之三年也。
据经文既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又曰「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则是三年之丧有为长子、为妻与嫡孙为祖,故别乎父母之丧也。
所谓达乎天子,则是三年之丧亦有通乎上下者矣。
今律文与温公《书仪》皆无为妻之文,独吕氏、杨氏引叔向之说,而吕氏之说有可疑者。
吕氏之说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者,三年之丧为父,为母,适孙为祖,为长子,为妻而已。
天子达乎庶人一也」。
似与今文本旨与今律文、《书仪》皆不同。
盖经文分三年之丧与父母之丧,而吕氏则合之;
律文、《书仪》载夫为妻杖期,而吕氏则皆以为三年也。
杨氏之说曰:「三年之丧为长子,为妻,与嫡孙为祖,故王太子寿卒,穆后崩,而叔向云云。
盖天子为子、为妻,通谓之三年之丧也。
故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则自天子至于庶人,无贵贱一也」。
信如杨氏之说,则与经之本文无戾,而与叔向、杜预之言皆合矣。
愚谓三年之丧,为长子与嫡孙为祖三年者,主当为后者言之。
为妻三年者,主天子绝期而言之也。
盖在大夫士庶之长子、长孙,有当为后者,有不当为后者,故有服三年与不服三年之别。
妻之丧则自大夫以下皆服期,故是三年者惟天子皆服之,故曰达乎天子也。
恐三年之丧只是指父母之丧而言。
下文「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便是解所以达乎天子之意,与孟子滕文公语亦相类。
游氏「至贵在我,至富在我,至愿在我,生生在我」之说,恐非圣人意思。
此等皆衍说。
《集注》曰:「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也」。
其言之不一,何耶?
盖仁有偏言者,有专言者。
专言者,心之德也。
程子《西铭》之意是也。
偏言者,爱之理也。
爱之所施,则亲亲、仁民、爱物是也。
固是如此。
然心之德即爱之理,非二物也。
但所从言之异耳。
所谓道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是也。
所谓德者,智、仁、勇三者是也。
此圣人之所谓达道达德,天下公共之理也。
此外更无他道。
后世学者惑于异端,求玄求妙,穷高极远,而不知道果在此而不在彼也。
孔子曰:「君子之道四,未能一焉」。
「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
圣人非果不能也,亦非姑为自谦之辞也,盖欲学者知道之极致不在他求,而人伦之至即斯道之所在也。
吕氏曰:「所谓道者,合天、地、人而言之。
所谓人者,合天、地之中而言之」。
道固所以合天、地、人而言,然方论修身以道,则不必遽及于此也。
孟子论仁,只说「仁,人心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则「仁者人也」之意自是分明。
今曰合天地之中所谓仁者而言,则似谓一人不足以为仁,必合天下之人而后足以为仁也。
是其为言大而无当,不若「人皆有之」等语为明白切要而详尽也。
以上二段皆当。
吕氏以知所以治人为闻一以知二,知所以治天下国家为闻一以知十,恐未安。
夫治人、治天下、国家,犹曰安人、安百姓云尔,皆修身之效也。
闻一知二与闻一知十,自是分量不同,皆穷理修身之事,岂可引为比也?
此等处不必深辨。
杨氏曰:「力行则能推其所为,故近仁」。
杨氏之意,盖指孟子「彊恕仁莫近」之意,而谓推其所为乃恕之事,故引之以解近仁也。
夫推其所为,正古人所以大过人之事。
以其犹待乎推,所以未遽可谓之仁。
杨氏举此以解力行近仁之说,似不为过。
而《或问》谓其不可晓,何也?
如此则仁字只就爱上说了。
杨氏论诚身一节,失之轻易。
其论诚,则曰:「非自外得,反求诸身」,而不知不明乎善,则心不可得而诚。
论不诚,则曰:「岂知一不诚,他日舟中之人皆是为敌国」,而不知所谓不诚亦尽有浅深也。
又引庄周鸥鸟之说而曰:「忘机则非其类可亲」,则其所以说诚身者益差矣。
又曰:「反身而至于诚,则利仁者不足道也」。
夫反身而至于诚,正利仁之事。
安仁者,则不待于反,亦不待乎至于诚而自诚矣。
鸥鸟以下所论得之
《或问》谓「隐之见,微之显,实之存亡而不可掩者也」,「存亡」字有误否?
心广体胖,实之存也。
如见肺肝,实之亡也。
此当时立文之本意。
然语诚有病,当改之耳。
谢氏曰:「诚是无亏欠,忠是实有之理,忠近于诚」,正倒说著,忠是无亏欠,诚是实有之理。
盖尽己之谓忠,一有不尽,是有亏欠也。
以其自尽者言之,则谓之忠;
以其实有者言之,则谓之诚。
谓忠近于诚,亦非也。
又曰:「有我不能穷理,人谁识真我?
何者为我?
理便是我」。
其言过高而且怪。
理者,天下之公,认之为我,则骄吝益肆矣。
得之
《章句》中解致曲一段,乃是程子之说。
然一曲之诚至于则形则著则明者,是一曲之诚充扩发见而至于无所不诚,故能变化否?
而《章句》与程子之说但称一曲之诚著见光辉,而所谓诚能动物,止一曲之诚耶?
将无所不诚而能动物耶?
若张子以明为馀善兼照,杨氏以明为无物不诚,岂疑此而为说也?
故杨氏曰:「曲能有诚,诚在一曲也。
明则诚矣,无物不诚也」。
窃疑杨氏之说不为无理。
此章所言正是一曲之诚,然致曲者固无曲之不致也。
经虽不言,意自可见。
张、杨之说恐未为得,不若程子之言为当。
吕氏曰:「学不厌,所以致吾知;
教不倦,所以广吾爱,自入德而言也」,亦恐未安。
子贡之论学不厌、教不倦为仁智,正所以形容夫子之圣,自是成德事,岂可以入德言之乎?
得之
杨氏曰:「《大学》一篇,圣学之门户,其取道甚径」。
夫圣人之道自有等级,由其所造之地如何耳。
非可以径取也。
甚径亦言其平直而无回曲耳。
吕氏曰:「诚与神交感,则同心者无不应。
德与气同运,则同类者无不化」。
盖诚者德之至实,神者气之至妙。
诚与神以其精者言之,故曰交感则同心者无不应。
德与气以其统体言之,故曰同运则同类者无不化。
吕说恐亦未可以为至论。
谢氏谓「帝是天之作用处」,自然之理恐不可以作用言。
如程氏谓以主宰谓之帝,则善于形容者也。
得之
杨氏曰:「无息者诚之体,不息所以体诚也」。
非也。
无妄者诚之体,不息者诚之所为也。
得之
「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程子只解极高明而道中庸,非谓二事。
中庸,天理也。
天理固高明,不极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
岂以极乎高明者是乃中庸之道,非别有高明也?
又曰:「理则极高明行之只是中庸」。
以此而例上二句,则意皆明矣。
然此乃兼费隐、贯上下之极至者言之,须得张子逐句一义一段之说,其义始备。
其曰尊德性须是将前言往行、所闻所知以参验,恐行有错;
致广大须尽精微,不得卤莽;
极高明须道中庸之道,互相发明,斯无馀蕴矣。
今观《或问》之说,乃谓吕氏因张子之意,须更以谢、杨二说足之,其义始备。
愚谓三子之说皆非《中庸》之正意,谓之各是一说可也。
吕氏曰:「虽有问学,不尊吾自得之性,则问学失其道。
虽有精微之理,不致广大,则精微不足以自信。
虽有中庸之德,不极高明行之,则同污合俗」。
今未暇辨乎其他,所谓虽有中庸之德,不极高明行之,则同污合俗,则是高明、中庸自是两事,不相关涉,不能极乎高明,则道中庸者乃同污合俗耳。
岂有同污合俗而尚可谓之中庸乎?
岂有同污合俗之中庸必极高明以行之而复异乎?
此乃缘文立义,而未究程、张之指与夫此章之正意也。
且既以德性、广大、高明皆至德,问学、中庸、精微皆至道,其言虽不能无失,而其意则不害其为兼举全体。
今曰失道与同污合俗之云,则至德果如是乎?
又以道之在我、道之全体、道之上达分始、中、终之序,而谓不先乎此、充乎此、止乎此之类者,其失同出一辙,今不暇复辨也。
游、杨之说,皆以先后循序而言,则亦恐非正意,特其解经之一说尔。
大抵此五句之义乃是圣贤竭其两端之教,不容偏废,或偏于一,则必陷于异端曲学而不足以知道学之全。
然而学者之病往往多欲进于德性、广大、高明之域,而于所谓问学、精微、中庸者不留意,或为之而不知尽其义、极其至焉,则其所谓德性、广大、高明者,是乌足以为德性、广大、高明哉?
程、张之说深得乎此,而吕氏之说之意,则所重者在德性、广大、高明,所轻者在问学、精微、中庸,则正与张子之说相反,岂得为因其意乎?
杨氏又以温故知新为道问学之事,敦厚崇礼为道中庸之事,亦恐失之迁就。
文之意,盖谓温故者多不知新,敦厚者少能崇礼,与上三句相类耳。
若必迁就其说,则温故知新亦可以为尽精微,而敦厚崇礼亦可以为尊德性矣。
又曰:「道中庸而不极乎高明,则愚不肖者之不及」。
则是凡愚不肖皆可以道中庸乎?
比吕氏则甚焉者也。
侯氏之说尤无伦次,既以礼为道之物,其名礼者既失之矣,又以和而至合,内外以和行,使万物各当其分谓之礼,礼各有其物谓之仪,则言礼又不经矣。
继之曰:「统而言之则曰道,分而言之,则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学礼者见之则谓之礼可也」。
先后不伦,轻重失当,果何为哉?
特其辨杨氏「道非礼不止」之言之失,则似可取耳。
其它至德至道之说,求仁上达之说,文义皆失之矣。
此段未安。
二十九章三重之说,程子言之,侯氏述焉。
程子所谓此与《春秋》正相合者,意尤亲切,而侯氏所以发明者,亦详备而可观。
通乎此,则一章之义首尾通贯,意脉接续,深有馀味。
且又承上章夫子所言三代之礼,则三重为三王之礼所重之事亦可信矣。
若如《章句》所从吕氏之说,固亦可通,但意味不如程子之长,且一章文意断续。
如所谓上焉者指夏、商,下焉者指孔子,则是非惟、商之礼全不可用,而孔子之善亦无所施。
然则夏时商辂与夫《春秋》之作谓之何哉?
若谓其不必如此说,则下文继之以「故君子之道」,是上焉下焉皆不可用明矣。
《章句》、《或问》考究推明,其必不苟。
幸明辨而明告之。
更思。
侯氏举明道「尧舜事业如太虚中浮云」之说以解「故曰配天」一段,其引据已不亲切。
继之曰:「尚可得而言也。
若夫至诚,又非特如天如渊,配天而已」,却是发至圣不如至诚,岂有此理?
至圣至诚,非有优劣。
然「圣」字是从外说,「诚」字是从里说。
吕氏说「以中立大本,以庸正大经」以下,恐皆未安。
姑辨此二句。
大本即中也,大经即庸也。
经纶大经,立大本,即是尽此中庸之道。
若谓以中而立大本,以庸而正大经,则中与大本、庸与大经皆二物也。
至谓大经之正,亲亲、长长、贵贵、尊贤,又发明纷揉会同、更相为用处尽有功。
然而不若只论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者为尤尽大经之义也。
得之
杨氏曰:「大经,天理也。
典敷教,所以经纶之也。
大本,中也。
建其有极,所以立之也。
化育,和也,穷神而后知之也」。
典敷教,即是经纶大经,即是天理,非惇典敷教之外别有天理为大经也。
有极,固与立大本之义不同,然所谓有极,所以立大本,莫却无病否?
以化育为和,则其失明矣。
自「圣人人伦之至」以下,与侯氏之失同而又甚焉。
惇敷是经纶,典教是大经,是立,极是本。
侯氏「诚则经纶之」以下,其失与吕氏言「以中立大本」者同。
盖本文之意谓惟天下至诚者固能如此,非是以诚去立之知之也。
「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乃承上文「尚絅」之意,起下文「不愧屋漏」与慎独之端。
盖道虽无所不备,而其所以不可离者实在于戒谨恐惧之际。
惟君子不愧屋漏,是所谓知远之近,知风之自也。
隐微之间,虽人所忽,而理之善恶则显然见。
惟君子必慎其独,是所谓知微之显也。
然而言戒谨恐惧之意,则以知远知风言之,谨独则止以知微言之,何也?
盖远之近者,以事物而言,则其理未尝不具于吾心;
风之自者,以人伦而言,则其用未尝不本于吾心,故言之也详。
言微则隐在其中,故言之也略。
今观《章句》之释,所谓「著乎外者本乎内,有诸内者形诸外」,发明三知之义固已明白。
若更以愚意参之,则上下语脉愈益通贯精密矣。
不审如何?
吕氏卒章之说纲目不明,诚如《或问》之所论者。
至于以「天何言哉」以下为不待言动而人敬信,则属之「不愧屋漏」之下者,非惟失其文意,愈错乱而不备矣。
如忘法度、忘言动、德之声色之者,尤过高而无实,与其他悫实自得之言若相背驰,不可晓矣。
以上皆得之
定倾论 其十 论敌人强弱 南宋 · 王庶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二
臣闻楚王举兵以讨于陈,曰「将定而国」,陈人听命,复遂县之。
继又诱蔡侯,执之以归。
叔向曰:「失信而再克,必受其咎,弗能久矣。
桀克有缗以丧其国,灭东夷而陨其身。
楚小位下,而亟暴于二王,能无咎乎?
天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必厚其凶恶而降之罚」。
臣观金贼濒海小丑,语言不通,邈在要荒之外,乘二国奸弊,豕突兽搏,所至辄克,纵毒长恶,惟利是嗜,虽五胡之乱华,莫甚于此。
又无长计远虑以抚其遗民,仁人君子以谋其社稷。
四边所用,皆鄙夫饿隶,心既患失,事多曲从,剥肤搥髓,例以为能,天意谓何,人心谓何?
今侥倖立国十有馀年,一星终矣,衰兆渐萌。
所以近岁旁塞出没,皆叛卒流人,大酋辈寂无所闻,岂徒二太子娄宿等数人零落殆尽,其馀盘固互结,自相睥睨,理势然也。
粘罕窃有兵权,土地阔远,金玉子女盈积,聚麀酣饮,自以为天崩地陷无复可忧。
古之立国如汉高祖、唐太宗最为英主,地土九州,中间亦少放肆。
陆贾言不可马上治,魏徵疏十渐以正其失,矧此虏君臣万万计不出此,其事夥民众,两倍于彼乎!
陛下欲雪大耻、图中兴,正在今日,当焦劳克己,虚心听纳,虽休勿休,日慎一日。
人才不必尽贤能也,顾其谋王体、断国论者随宜任用如何耳。
将帅不必尽骁勇也,顾其秉节钺、操兵权者指授方略如何耳。
百姓不必尽姑息也,顾其主漕计、持刑狱者风化如何耳。
三者既修,在朝者贤材任用,在军者上下秉节,在野者四民安业
如此,则国日治,兵日强,民日富。
武王之克商,高祖之灭楚,不过用此,矧彼乌合骄淫,无义逆孽,其有不亡者哉?
古语有之:「上策莫如自治」。
正今日之急务也。
伏惟少轸圣虑,天下幸甚。
苏文忠公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九
鲋与祁大夫皆欲脱叔向于难,然叔向拒鲋不答,卒赖祁大夫以免者,古之君子非但不肯因小人以求福,亦不肯因小人以避祸也。
陈太丘张让母丧,荀绲为文若娶唐衡女,虽非求福,未免畏祸,此在叔向下矣。
钦、永附王氏,刘、柳党叔文,既非避祸,专欲求福,此远在荀、陈下矣。
坡公书此有深意。
世言章子厚本与坡公善,为蔡卞所劫,故坡亦南迁,岂非子厚尝密导此意,坡公拒而不受乎?
余读而深悲之(《书左传帖》)
西域文字与中华绝异,然流传既久,虽华人未免为胡语。
自唐人虞、褚帖中多用「和南」字,欧阳氏之学,谓不晓和南为何语,不肯写此二字,学者卫道,不得不然。
坡公则手书佛经非一种。
《心经》在贝叶中尤古奥简捷,盖在惠州时为沈夫人所作。
夫人乃南圭使君之内,尝梦僧迦子瞻过海者(《书多心经帖》)
仙者葛洪、孙思邈皆有方书传世,《抱朴子》方最多,世未有试之者,若《千金方》则试而验者多矣。
坡公于其中录出此方,岂以其言高虚似抱朴子者欤!
恨吾老矣,不能以身试方,当俟诸识者(《书千金方帖》)
苏子美秘演诗云:「卖药得钱祇沽酒,一饮数斗犹惺惺」。
涂去之,子美大怒。
云:「公诗传万口,吾持戒不谨,已为浮屠罪人,公又从而慕之乎」?
怀素工草书,同时如颜尚书、张处士饷酒与鱼;
前辈坡公,手录其醉笔。
人固不可以无艺也,此二髡一畏人知其饮酒,一自状其醉绝,甚可笑(《书怀素自作五言帖》)
公自绍圣以后诗文未尝有贬谪之叹。
己卯元符二年也,公在昌化,南迁七年矣。
所书子美「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之句,可谓哀而不怨、婉而成章矣(《书杜诗帖》)
公自跋云书梦得数诗,今仅存二首,前幅似为人截去。
巫峡苍苍烟雨时」,「时」误为「枝(《书刘梦得竹枝歌帖》)」。
余评此诗在张籍、王建之下,望卢仝、刘义尚隔几水坡公取其自在。
前辈论文气象开阔如此(《书晚唐诗帖》)
退之效卢、孟,欧公效苏、梅,坡公效黄、秦,辄逼真而反胜之,譬如老禅与学人问答,机锋常有馀。
功甫太白潘邠老老杜,用尽气力而不近傍,譬如窭人学富家调度,事力苦不足也(《书少游五言帖》)
唐乐府惟张籍、王建,本朝惟一张文潜尔。
坡公手录此篇,亦如退之辈乎?
文潜每篇语意有缓弱处,不如、建句句紧切(《书文潜寒衣歌》)
前诗绍圣南迁初至惠州所作也,后诗建中靖国北归过岭所作也,相去七年。
集中各有题后。
诗凡有二篇,本不相联属,今合而为一,皆题云到惠州时,亦可疑(《书到惠州诗》)
公贵盛时,士竞趋其门,攻文者托公以重其文,挟艺者托公以售其艺。
及其迁谪也,未闻一士如韩生从殷浩东阳、李商隐从郑亚循州者,盖有相遇都城,以扇障面,不揖叔党者矣。
潘衡何人,乃渡海忍饥,为公留一年,其人贤于李公麟辈远矣。
墨百日不坚燥非善墨也,然婺墨至今犹托衡名焉。
乌乎!
墨工能托其身传其艺如此,士岂可□□自//《(下缺。)莱州题名》:朝散郎何甫元符三年为守。
帖云「朝散使君」,即其人也。
《容斋三笔》云:「英州江水贯市,架木为桥,郡守建安智甫始叠石为之。
桥成,坡公自海外归,为作《何公桥诗」》。
然则何名而字智甫,帖云「智翁」者,岂避其名耶!
南山之游,宁并轿而不先升车,以一代元老荒远小郡,执谦特甚,若不敢与太守钧敌者,前辈厚德如此。
海岛非人所居,韦执谊、李文饶、卢多逊皆往而不返。
此老羁囚累载,白首北还,乃云「何时得却扫一室,复如在海外时」,其然不屈之气,非党祸所能怖、烟瘴所能死也(《书与何智翁四帖》)
方子容字南圭,金紫公名峻之第四子,擢皇祐甲科。
坡公惠州南圭为守,相处甚欢。
方氏书画多经坡公题品,或为书佛经,或为书史传,往还简帖尤多。
其家旧有万卷楼,所收坡公遗墨至四百馀纸,后羽化略尽,墨林仅有写《心经》及《左传》三数、手简十四幅而已。
前二帖云「日与吏民望前尘」,又云「治行有日,并增欣抃」,可见坡公先至惠,南圭后临郡也。
其三云:「厄困涂穷,众所鄙弃,公独收恤」。
其四写碑。
其五答林媪酒。
其六借《真诰》,可见太守之厚于党人也。
其七、其八、其九,皆言蒋簿葬事。
按《列子》,极西仪渠之国,亲死则取柴焚之,然后为孝子。
盖荒唐之寓言,以诮尤而效之者,谓后世中国真以火葬为俗。
蒋簿赖公一言免于荼毗之苦。
前辈虽困厄中,而济人利物之念终不少忘如此。
其十则再谪海外离惠时也。
其十一、其十二、其十三、其十四,则至番禺道间及至海外时也,云「废逐之馀,倾盖赣上,欢如平生」。
世言坡素善南圭,以此帖考之,坡南行、南圭出守,始遇诸涂尔。
又云:「薰濡之喜既深,烦慁之愧亦厚」。
又云:「慰藉津道,求之古人亦未易得」。
又云:「家累托治下,无内顾忧思之心」。
又云:「迈时去请见两新妇,许拜老嫂」。
又云:「白首投荒,佩公『闭门杜口,谢绝万事』之戒」。
又托致家书至昌化
党祸人所共畏,贤者避之,小人或贩以为奇货。
潭帅温益道乡夜绝大江,宜守囚山谷于谯楼,遂死楼上,台守胁了翁,广漕怖元城,雷守罪以屋僦子由之人。
南圭当是时,独能调护迁客,待之如骨肉,宁傲章、蔡之凶焰,不畏瘵疫之传染,有东都节义之风。
惠州归,年未七十,即挂其冠,盖勇退之志素定矣。
晚年夫妇寿考,见其孙略登科显仕,抑天报欤!
今直下虽微,坡帖虽散,其族人往往有珍藏者,墨林亦族也。
坡公手点《汉书》,见在方南圭族孙长溪宰之泰处(《与方南圭十四帖》)
二君不知何人,可权失其姓,时泽虽著姓氏而失其名,当考(《与可权长官时泽推官帖》)
醇之二苏交情如此,惜不得其姓名。
方劝坡戒言语时,诗祸未有萌也。
自密守徐,自徐守湖,自湖乃逮赴御史狱。
坡聪明,了不自知,子由亦未之知,而醇之独先知之,可谓见远察微之士矣。
墨林所藏坡帖,皆晚年时字,此帖在乌台诗案以前,尤清媚可爱(《坡隶四帖》 《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又见《后村题跋》卷六。)
政府劄子(二)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一、《江湖长翁集》卷二八
某苟禄穷山,行书考矣,自知甚审。
井水不波,古书遮眼,聊娱老境,职事极简,未至汰遣,皆出钧播。
岁复科举矣,辄有管见,欲陈于下执事
相公向来见示云:「有所见,具来」。
且许以秘不示人,用是又复强聒。
岁丙辰,春闱题目出,举场瞢不知所措。
有曾读《国语》者,亦不能详记且辨析也。
数千人鬨然不著席,然后帘中疏出纤悉,乃仅有落笔成文者。
窃谓用国者贵有体,且不当自揭其短。
国家南渡以来,以宽厚待士,春闱广场所命之题,若易而难,难题时出之矣。
上庠公私试,若郡多士者之解试,则不难无以折之。
至群天下之士而试于春官,四方人才之不齐,裹粮趼足而来,较此三日,冀遂进身,而进退之数则有定制,奚必难其题目以强其所甚短?
南方之学短于记问,与北学大不相侔,从古则然。
每见北士解注与书并能上口,如《尔雅》之聱牙,正文、传注诵如流水,比比也;
而南士摛绘或工,于广记不忘,万无一二焉能之。
强之以其所短,彼有狼狈苍黄,应课塞白,悲叹不得效所长而去尔。
彼其去,固不害吾所取,然其所去取者,不免付之幸不幸而已,于人才未必有得也。
岂宁惟是,吾南士之所短,吾所当自掩覆者,一旦表而出之,此岂可令北客传之敌国闻之耶?
丙辰之举可见矣。
二三千辈无一人落笔,帘内琐细疏出,喧嚣乃定,举事如此,国体谓何?
丙辰而来,士戒此,颇留心记问,然记其一二,遗其十百千万。
脱或题目又不易,则一二偶及者幸矣,其不能遍记及此者乃大不幸。
三岁取士,此岂小事,而付之幸不幸之间乎?
某自幼颇能记问,年未四十,日诵四五千字;
四十之后,日日以退。
而凡持身涉世,日日自觉,老成笃厚,无少年气习。
今老且衰,绝不能记矣,与吾南士言及文字,尚颇以能记见推,则南学之于记问,不容强勉。
或者见一二人之能记,举多士而强之以此,彼有老死布衣藜藿而已耳。
而某之壮与老,记问之进退辽绝也,而其涵养器识,厚薄亦以不同。
自上之取士者言之,其壮与老强矫厚重,其孰为可用乎?
古之君子,己有所甚长,平日于人不肯以是律之。
况三岁一取士,而或者谓吾能广记备言,无所不该,彼必如此而后取。
责马以骥,天下无良马矣。
天下可以大用,而用才责功皆当以中制。
服皮裤,百亩自课,娄师德为屯田,不患不最。
师德之后为屯田者,不必衣皮自课,其职亦举。
上之人必曰「汝必师德若也」,则不恕,且害事矣。
为剧郡者问牛及马,钩情不遗,赵广汉优之。
攘牛不还,涕泣不去,人服其罪,鲁恭感人者如此。
而今之能抚字,能绥辑,民无怨咨者皆可以为吏,上之人亦难乎必以广汉、鲁责之也。
记亡书三箧,抄《五行志》不误,世不无此人,不能使人皆尔也。
就使能是,未必可任以政,其不逮者未必皆弃才。
况科举之设,姑以是进之云尔,其临政,其事君治民,则俟之以继此之后。
检之以官箴,而惩劝之以举察。
一占吏籍,回视场屋之文,刍狗土苴,欲以一日短长工拙定其贤否耶?
岁己丑乙未,某皆试于春官,士人互传两宫有旨,寒天短晷,毋以难题困吾士子,不知天语真有是否也?
而传者鼓舞,交诵誓言;
既仕,自重自厉,以报君恩。
即是论之,困之以难题,无损益于得失之数,徒使老成不逮者多屈,幸不幸付之一掷,孰若有以感其心,而进退以其工拙之真者也?
士之就试,才彦眩于外,得失战于内,能不失其常度者几何人?
某尝两为考官,所阅试卷,超拔可取者无几,而合格之文多不充所取之数,则亦匿瑕恕取之尔。
闻之诸公,虽广场阅士亦艰于文字,姑充员者每每不少。
平日如此,况窘之以难题,则文之可取者愈见其不能充数矣。
或者见敌人取士不著题之所出,随举换经,色色务为艰难,人犹有应者,意曰彼能是,我何为不可行?
此又非也。
中原之地,本非金有也,故色色以无道行之。
若士若民,亦饮气委顺,以任天运尔,吾而为之,败矣。
况「楚辟我衷,若何效辟」,叔向固有是言,可法也。
吾宋之所以得天人之助而享国无穷者,政出于优裕中和,而绵密委曲之,使不至坏乱而已,不恤之政,一无有也。
故以势论之,似乎不振而快意者少,而天下利赖,庙社妥安,皆本于此。
凡百皆如是,独于士子待之以不恤,于理实有所未安也。
今日参政公相天下之孟、荀、韩、欧,似不当为士子地。
某僭渎甚,欲望钧慈轸介,奏之圣上,谕之公卿寮寀,确守高宗、孝宗规模,将来春闱所出题目,参比绍兴以来难易,以幸士子而收能文之士,无使偶能记忆者取之,利害明甚。
若秋试,若广场,如国学公私试,自不妨时出难题以尽该博之彦,庶此学不至全废。
此非特某所望者,第某已脱科举,言之无嫌,且实悯退败之英,多不得展罄所长而去,故喋喋如此。
某亦愚甚矣,举所不当与之事以言于钜儒大臣,然钜儒大臣以天下事君者也,刍荛瞽矇,皆所不废。
某所见或者未下此辈,似亦未可全忽。
杨总领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三、《江湖长翁集》卷二五
仆闻之,陈义于其上之人,有间则易投,有因则易合。
叔向鬷明,「子无言,几失子」,间也;
孔文举李元礼,引孔、李通家之说,不然不进也,非因而何?
士非是,奚所挟持以遽售于人?
况当世名德钜公,其颦笑足以轩轾轻重,我其又可瞢焉以前乎?
仆生于淮南之高邮,自为举子,则已闻奉使总领大卿英声伟望,表表天下矣。
幸窃科第,厕仕版,则服膺声望,而愿见之心罙迫于中。
南北漂流,有志未遂。
而王府之客元实邵公,某师友,而和甫吴公,某之同舍生。
始为尉,则又趋事故枢相当涂,其见顾予赏叹,以名荐之朝,人有入幕之羡,其于杨门,寔老宾客
今者有所请于门下,不为无因,且承郡房陵,职有所隶,于使所事有未伸而吐其情,夫孰知其不博叔向「几失」之叹,是亦有可言之间者。
比蒙使所行下以闰月钱银,有司估以下品,而駮其高价,而诛其馀出内之吝。
有司之责,不得不尔,然沿土俗本人情,酌之以,而行之以仁,此则大君子事。
房为州,束以乱山,舟车不通,商贾不由,凡百货材药物邈无一有,其间最不易得者银与楮币。
上司非不知,然亦上下皆不得已。
常赋责是二者,卑官每岁不免科买于州,若吏若民无免者,敲榜禁锢,所不忍为、不忍言者。
仆书生,所学何事,非仁惠利人,将少酬所志乎?
幸脱邑债,承郡于此,乃日蹙頞强颜于受笞箠者之前,苟逃旷责,负所学甚矣。
房僻左如此,百货无有,夫安得所谓上品之银?
虽非上品,科之吏民,每两犹四千八百,遇其亟窘,或五千馀,不暇计也,而有司未察,槩以下品而裁其价。
彼有未见敲榜禁锢之苦尔,脱见之,犹忍为之,非情也。
彼亦未闻敲榜禁锢之苦尔,脱闻之,亦或动心。
夫下供上,上之责其供,不索于其所无,况肯索贱于其所甚贵乎?
责银于房,索以所无也。
然亦上之人大不得已。
不然,军储国计,将有所阙。
若又索贱于其贵,则是可以已而不已者,君子之于下情有未见未闻之尔,闻之必将恻然。
向来交代韦朝散绍熙庆元之际,亦以闰十月之银价蒙使,所行不甚峻。
是时使所乃赵大卿也,韦亦覼缕本末,哀愬于使所,即蒙宽恕,抑亦洞察房州隘陋,必不能办,在使所可以已而已之也。
赵大卿一加惠恤,而敲榜禁锢所省不知几何人。
伏惟某官正学以从仕,中和以临下,宽厚慈祥之政,其源流之来,泓涵演漾,俨故家规模未替也。
其与人,其临属吏,孰不笃归向之心?
况如仆者虽老且衰,摅此情于下执事,而知其杨氏旧客,其必加矜恤贷贳,使之苟安贱职,大君子之惠利宽慈,其肯恝然欤?
仆瘖不以告,则是自弃自绝于名德钜公。
且此银一切行之,而责之必办买之于京西,非五六百千不可,不知敲榜禁锢之害,无辜而被苦,自此又几何人?
当仆之缪,而不能哀鸣辨白,按以为例,则凡继今以往,不惟官府不支,而虐害所加,后人求其端,寔自某始。
某所以深惜以此。
垂老之身,胎祸于后人,兹是用倾沥肝肺,东向拜,是不典之辞,日冀特达蠲除之慈,推故枢相所以见待之意,与夫门下士从游之素,不下于赵大卿所以待韦倅者,无胎此敲榜禁锢之祸。
他日或有立于世,必有以禅德誉、效言议之末。
淮南男子,决不敢食言。
止如湖北总所行下属郡,自今买银每两增价二百,亦禁吏民买者,则可见银价之日增月长也。
迫切有恳,方哭妇氏之丧,抽揠荒乱之绪,辞不达意,惟高明亮之。
赵司谏 南宋 · 张扩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九八、《东窗集》卷一五
伏审光奉丝纶,入司谏省,升在七人之列,雅符舆论之公。
恭惟某官学造渊源,智周事物。
叔向古之遗直,蔡子尼今之正人。
早以时髦,荐跻华贯,践扬滋久,闻望弥隆。
铨总人材,既擅清通之誉;
主张国是,宜专绳纠之司。
矧当外侮而内陵,政赖予违而汝弼
忠良并用,庙社惟休。
侧闻成命之颁,咸徯大言之入。
拳拳颜氏,中庸不诡于众人;
挺挺魏谟,风烈无惭于乃祖。
即膺大用,式副舆情。
某曾侍诲言,倍深庆慰。
拘縻冗职,阻造高闳。
雕鹗不群,孰识抟风之便;
燕雀自喜,聊伸贺厦之私。
张孝祥宣教郎绍兴二十七年正月二十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三三、《于湖居士集》附录
承事郎、守秘书省校书郎兼国史实录院校勘张孝祥:朕顺古道,率由旧章。
圣继圣,明继明,共仰列宗谟烈之美;
疑传疑,信传信,尚稽诸儒论撰之功。
固知放失之多,盖亦显承之缺。
是在武丁之孙子,任亦匪轻;
乃资叔向之春秋,言皆可考。
成功惟允,褒律宜优。
尔学有渊源,词尚体要。
老氏藏室,联辉奎璧之间;
曾、史策名,补艺炎、兴之际。
用己志铺张而不诡,合诸儒褒贬以为功。
比及三年,可传百世。
晋王虞、宋徐沈之善,无丘、荀、袁、高□□之讥。
卓识所资,凛著一王之法;
奏篇既讫,聿严六阁之藏。
论赏诏功,涉明有典。
爰霈丹宸之渥,申跻文石之阶。
扬鸿烈而章缉熙,既籍发挥之力;
纯德以励忠孝,尚坚报称之心。
可特授宣教郎,依前秘书省校书郎兼国史实录院校勘
跋龙云集后 南宋 · 罗良弼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三三、《龙云集》卷末附录、《善本书室藏书志》卷二八、《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三○、《皕宋楼藏书志》卷七八
文果何物耶?
大而天地山川,细而草木鸟兽虫鱼,靡不具焉。
操觚弄翰,抒思栖情,孰非从事于斯哉?
而蛩啾鸥聒,过耳辄息,固无以议为者。
若夫揽天地之秀,族山川之英,撷草木之芳,而极鸟兽虫鱼之情,使日星不能辉,鬼神不能灵,万物不能荣者,一何鲜耶!
龙云先生其可谓间世而杰出者矣。
先生自为举子时,已卓诡不凡,文艺出诸老先生右。
甫壮首乡荐,擢进士第,继中博学宏词科。
元符改元,进《南郊大礼赋》,君相动色,以为相如、子云复出,即除秘书省正字
稍迁著作佐郎,骎骎向用矣。
高丽传诵其文,方请于朝,将待以宾师之位,而降年不永,竟卒于官。
其平生所为文漫散莫考,浦城所锓才二十有五卷耳,雄篇大册尚多不著。
良弼惜其流落,冥搜博访,得彭德源、曾如晦等手编数十卷,又得宏词时议诸编于内相郭明叔家。
合而次之,得古律赋三、宏词四、古诗一百四十、律诗一百二十一、绝句一百一、生辰诗一十一、挽诗一十三、(总三百九十三首,印本止有三十九首。)乐府六、表一十七、启五十二、郭本黜,今附。)书四十四、序一十四、时议六、策问四十五、记十、杂著五、疏语十、祭文一十一、碑志一十二,总六百三十一篇,为三十有二卷,而先生之文略尽矣。
先生尝语南丰文「如白玉田,种种浑璞;
如青翰客,风彩秀举;
如天骥跼影,神理飒洒;
如乔松弄,真率径尽;
如炙輠联环而不穷也;
如疾蒐者之扼熊脰而绝貙膑也;
如锯齿错列,初若龃龉,而卒乎其相承也;
如荀生之辨车辋,叔向之辨劳薪,易牙之辨淄渑,而不可以非道入」者,吾固谓先生之文如此。
先生讳弇字伟明,吉之安成人
所居龙云乡,故以龙云名集。
绍兴四年甲寅重阳日庐陵罗良弼长卿书。